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Why so serious/何必如此严肃

＊类赛博朋克背景

＊长篇预定

＊含糖锡

  

闵玧其/

SUGA/

1

闵玧其讨厌雨天，左肩一旦隐隐作痛，标志将要下雨。一旦下雨，左肩必然作痛。

死一样的平静，闵玧其听到田柾国咳嗽了两声，接着回归那种自己厌恶的寂静，首先闵玧其并不是那种喜欢热闹的人，但显然的，他更讨厌死气，于是开始漫无目的的抖腿，摇动空气达到制造节奏的效果，他清楚这表示什么——心烦意乱，且没有扭转的趋势，他开始瞪着看屋子里的所有人，试图逼迫他们与自己的视线产生交汇，那时他就可以破解这份假惺惺的默读，拎着其中一个倒霉鬼的领子倒出脑子里的辞藻。

显然的，他们的头低得更深更扭曲了，闵玧其用鼻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，转身朝二楼走去，阴冷的阳光从棉布窗帘缝隙里抽出刀，把楼梯一分为二，在光带织在他的身上时，金硕珍张了张嘴，望向闵玧其，但此时他对目光毫无期待：你已经错失机会了小子。按照他的性格会如上奉回。

闵玧其关上了寝室的铁门，三层化纤窗帘堵死所有光线，此时角落的小音箱里正在播放like crazy，50多年前的一首流行音乐。那个时候的音乐其实就已经失去了相当一部分的神秘感，当乐理被人类破解享用，形成一段旋律早就不是一件多难的事情，流行音乐更是这样，但他不讨厌这首歌。他喜欢音乐，真正优雅的旋律，尤其是那种用来自证的音乐，那个时候歌曲不再是歌曲，会变成陈情的诗句。当然这个时代已经没有诗了，金南俊曾经说他想当诗人，“假如哪天金盆洗手了，想去写诗。”他总觉得金南俊那副像熊一样的身体说这种话很好笑，所以无情地嘲笑了他，可是金南俊的眼神很认真，于是他仅仅回击：“怪不得开了这家破店。”不再向下赘述。

在like crazy播放完毕后，下一首歌依旧是like crazy，来来回回三遍后，闵玧其发现是单曲循环模式。也对，他想起来了，like crazy是朴智旻最喜欢的歌，而朴智旻已经失踪7天了。某种意义上的招魂曲，闵玧其想，期盼一个回不来的人能归来故里，倒不如去釜山找找朴智旻的魂，毕竟是他魂牵梦绕的真正的故乡。

“不是啊，我的故乡只有这里而已，就在这里，首尔市江南区论岘洞……呃……147，哦不，145街哈哈哈。”朴智旻则会这样反驳。

“到底怎么样才能把店址记错？”他会挖苦。

“哥你也知道旁边的炸酱面很好吃啦。”他又会这样圆回来，“真的只有这里而已，有大家在的地方才是故乡不是吗？”

“我也把故乡设定成147街好了。”

“哎呀这哥真是。”

like crazy顺着不知何时变大的雨声传入闵玧其的耳朵。

睡不着。

闵玧其当然知道正午两点不是入睡的好时机，但不论如何他都不想与任何人有过多接触。他开始蜷缩起来，右手死抠着左肩，就像很久以前那样，只要感觉痛就会开始勾起嘴角，然后把自己缩起来，好像这样就不会有任何对于痛苦的念想，如同回归母胎的婴儿那样，懵懵懂懂的，只能感受到与外界的温度与自己的心跳声。那个时候会感觉到自己还活着，活着注定就是痛苦的，所以没关系，笑就好了，越是痛苦越是要笑，这样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了，因为无论是痛苦和快乐，都在平行交替着体验，他将流离在所有感官之外。

然后他一下子就听出了那个脚步声，就算是在厕所隔一扇门他都能认出那个人的呼吸声，太熟悉不过了，每次他试图用隔绝来冷静自己，他都要来不合时宜地掺一脚，不，不如说太合时宜以至于自己难以承认那种被他放在掌心的怪异感。

脚步声停在门前，他就知道会这样，因为对方也深知自己能识别他的到来。

“别进来。说了你也会进来，你进来吧。”

“苹果哦，是苹果。”一如既往的高声调，他常常想对郑号锡表示自己的不满，他那种跟自己差不多的、带点低沉的嗓音，用那种语气说话不累吗。一想到对方的回答一定会是“这哥说什么呢？”或是“这哥又开始了”他就开不了口。

“哎哟，哪搞来的？”

“金南俊种的那棵。”

“说什么呢，他养的那种叫……多肉植物吧？那么小，最近又一直下雨，上次我看的时候已经烂了。”

“叫小芙，不叫多肉植物。”

“……不用这样给他捧场吧。”

闵玧其接过来路不明的苹果，试图用双手一掰为二，然而雨天隐隐作痛的左肩让他怎么也使不出力气，郑号锡静静地看他，等到他终于放弃挑战，接过表皮已经被抠得斑驳的苹果。一下掰开后，把闵玧其的那份挑籽去核，当然还是用上了随身带的刀片。闵玧其一边啃着，一边看郑号锡收集双方的苹果籽，他很仔细地包好，塞进口袋里。

“给金南俊的？”

“取个好名字，得叫小hope啊。”

“给小hope的？”

郑号锡被他逗笑了，露出那种“这哥又在说什么”的夸张表情，开始吃自己的那一份，一边看着闵玧其慢悠悠地、面无表情地啃苹果，闵玧其则看过来，瘫痪的面部神经立刻新生，露出那种“你看什么看呢”的皱眉神态。

“我在想哥怎么吃什么都这副样子。”

“不好吃的时候我会皱眉头。”

“那现在是……这么不好吃啊。”

闵玧其也被郑号锡逗乐了，把目光重新焦距回自己那还剩四分之一的苹果：“非得吃成金硕珍那副样子才算享受呢？“

郑号锡没有回答，依然看着闵玧其。手里的、嘴里的动作从来没有停下，但他一直注视着他。

闵玧其是那种难以与他人四目相对的人，用他的话来讲就是麻烦，为什么偏得看着别人的眼睛才能对话，那要耳朵做什么。但郑号锡不一样，闵玧其第一次见到郑号锡就知道这人太麻烦了，麻烦透顶，以至于就算四目相对也不能够完全看懂他，但了解他和被他了解是两个概念，他在郑号锡面前已经跟裸奔没有任何区别，也只有这个人——他能够融忍自己在这个人面前一丝不挂地被看个精光。那当然不是单纯物理意义上的被看裸体，实际上他所熟知的另外五个人里，对于他的故事好奇的不在少数，但真正想要阅读的却止步不前，每当他露出左肩上的疤痕，田柾国的目光一定会被吸引过来，他就是那样一个对什么都好奇又不在乎的小屁孩；朴智旻和V则会瞟一眼然后互相看一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；金南俊很有城府似的，看一眼就转身进自己的被窝；金硕珍大惊小怪两次，就再也没在意这件事。只有郑号锡，他们认识了那么久，大约摸九年里，每周二郑号锡都会问他有没有换药，起初有一次他说“别管我了，根本没事。”郑号锡却说闵玧其在笑，转身拿出了新买的药贴。

收养田柾国那会儿也是，明明什么都没跟他说，他却在说服金南俊留下那个脏兮兮的小孩。田柾国于是有一段时间很亲近他，直到一天偷偷告诉闵玧其，他觉得郑号锡有超能力。

“你觉得我会信吗？公司的新科技？”

“不是，是那种跟镇定剂一样的超能力。V哥骗我说号锡哥以前是心理医生，后来又骗我说他是兽医，因为后巷那条追着智旻跑了五条街的狗被他一抱就变得又乖又粘人。怎么搞的，哥，公司的精神导师义体吗？”

闵玧其被田柾国的形容雷得呛住了口水，咳了五分钟后告诉他可以自己去问郑号锡，别问他。

田柾国说：“不啊哥，你平时对谁都这么说话，但是对号锡哥就换了个人，你才是最需要去问他的那个吧？”

事后闵玧其拿出外载打火枪追着田柾国跑了五条街，最后好像是郑号锡出现才把田柾国领回去，他记不太清了，烦人的小孩，多管闲事的同龄人，一切都让他无所适从，至今已经七年之久。

“上次哥说，想通了，想改装义体了，怎么样？找到合适了的吗。”

啰嗦的郑号锡，不论回忆还是当下都少不了他的唠叨。

“没有。怎么，你又帮我物色了？”

“嗯，但是是公司的货。好在稳定，不需要经常调试。”

“我们不缺调试员。”

“毕竟是整个左臂，要担得起关键时刻不掉链子的责任。”

“你对我了解的很，那种东西光看着就恶心，更不用说跟神经连在一起。”

“你也知道市面上流通的那些，是以公司为原型制造的。本质上没有太多区别。”

“是啊。所以呢？”

“该换药啦，今天是周二，哥又忘了吗？”

闵玧其想，他讨厌欲言又止的感觉，但更讨厌周二，一边将衣服的一侧拉下，露出左肩可怖的疤痕，起初他还会觉得那种狰狞是一种折磨，时间一久反倒熟悉了似的，成了构筑自己的其中一个要素，也许是被人注视、平静地注视之后，在别人眼里也演化成了闵玧其的一个标志。有时他甚至会想，当自己换上义体迎接健全身体的时候，他是否还是那个闵玧其，在他人眼中是否还是闵玧其。

“你从来不好奇吗？”

“什么？”郑号锡弯腰拿出准备好的药贴，“哥上次也问过这个问题来着的。”

“所以想再问你一遍。”

“因为我知道关于哥的一些事情。”

“所以没那么好奇了？”

“也算不上。哥从来没有要聊这个的意思不是吗？”

“过度识时务不无聊吗？”

“哎呀，真是个好问题……”郑号锡笑着把药贴撕开，那种药味会让人联想到很久以前，伤口还没长好的那个时候，嗅觉记忆产生的联想是毫无征兆的。每次都会再次联系，这周二联系到上周二，上周二联系到上上周二，继而反复到第一个周二，闵玧其靠着那种味道将记忆里的郑号锡牢牢抓住，联想到他第一次见到自己时候的那种目光，和刚刚看自己吃苹果的样子完全不一样，那种眼睛里什么都没有的样子。金南俊是有光点的，而那个时候的郑号锡一无所有。

与郑号锡对自己的伤口疤痕皆没有太多兴致相比，他一直想问郑号锡，你到底拥有了什么，你在想什么呢，又在看什么呢。

“我知道哥以前是杀手，公司的杀手。所以没有那么好奇。”

“这你也说过。”

“我也差不多。”

“早知道了。”

“那么哥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的。”

闵玧其早就知道郑号锡要说什么、以及话里的意思，只是他想要从郑号锡口里亲自确认这一点。没错，他早就在郑号锡面前脱得一干二净了，而郑号锡却站在那里，他不曾知道他胸口肌肤的颜色。

让我印证，闵玧其想，趁着郑号锡即将娴熟地、将药贴至疤痕的那一瞬间，他转身看向郑号锡，他要确认他现在眼里到底看到的是什么东西。

然后闵玧其看到了自己，郑号锡一直注视的那个身影正是自己的轮廓，自己的眼睛，他看到了他自己。

闵玧其转过身，维持一幅泰然自若的样子。

“这哥突然做什么呢？”

“看你和我长得像不像。”

“没什么关系吧？哎哟，完全不像……“他贴好药膏，将闵玧其的衣服拉上，一气呵成。

“没呀，挺像的。”

“哥下次得加装个眼部义体。”

“哎。”

“Forever you and I

This will break me

This is gonna break me

No don't you wake me

I wanna stay in this dream don't save me

Don't you try to save me

I need a way we

I need a way we can dream on”

来自like crazy的尾声，郑号锡离开房间前将音响一并关闭。